这里,远离了地面的尘土飞扬,隔绝了施工的喧嚣纷扰。拔地而起的塔吊驾驶室,成了司机们自得其乐的“小天地”。
32岁的冷昌红来自湖北,成为塔吊女司机已有两年多,在中建三局粤港澳大湾区(广州)科技金融中心二期190米高的塔吊上工作。
即使每天要与水泥钢筋“打交道”,她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。在塔吊这个高危行业,像她这样的女司机并不多见。旋臂、稳停、下索、起吊……细心的冷昌红将每一吊材料稳妥地送达。
在190米的高空上,她读书打发时间,书中的世界给她精神的力量和向往。不像其他塔吊女司机用心装饰驾驶室,冷昌红没对“工位”做过多的装点。因为她知道,自己不甘愿永远属于这里,终有一天会下地,奔赴更稳定美好的生活。
阅览室外,朝阳晚霞,车水马龙。为了生存,冷昌红爬上了塔吊;为了生活,她渴望下地。她说:“我想改变,我向往更好的生活。”
江城冬季,寒风刺骨,雨雪霏霏。冷昌红在武汉云景山医院项目施工现场做指挥。雨雪天气下,工地成了泥巴地,“站在里面有时候脚都提不起来。”
如同彼时的她,陷在生活的泥沼中。生意欠款加上房贷的压力,让她不得已将两个孩子留在老家,同老公到工地打工。
当时指挥的工资只有5000元,夫妻俩省吃俭用才能抵上开销,而塔吊司机的工资能有8000元。冷昌红也考虑过危险性,犹豫过开不好怎么办,甚至还想到怎么上厕所。但欠别人钱让她寝食难安,最终她决定上塔去,“只想着这个工资高、来钱快。”
第一次爬塔吊体验至今想起有些后怕,上看不到天,下看不到地,眼前一片白蒙蒙。冷昌红手脚发软,“感觉像是踩在云上。”那是在起雾的夜晚,70米高的塔吊仿佛望不到顶。
但这是冷昌红二姐找关系好的师傅带着才得到的学习机会,三姐在塔底担心地看着她。她不想辜负姐姐们的好意,“都爬这么高了,我一定要上去看看。”
冷昌红用“狼狈”形容抵达驾驶室的自己,“浑身都湿透了,头发被吹得乱糟糟。”
起钩、后走小车、左摆臂……如今,冷昌红在190米的塔吊上熟练操作。她的落钩动作总会慢一点,材料落地就会温柔一点。即便是机械动作,工友也能看出这是个技术好的司机。
那时候工地实行两班制,上一天休一天。一心想着早点还完债回到孩子身边,在休息时间冷昌红会出去顶班。那半年,她跑过很多工地,也学会了开很多机型。
冷昌红高中毕业就进厂打工,找份体面的工作并不容易,她渴望学一门技术养家糊口。
2016年,冷昌红通过了自考大专;2016、2018年,她两度参加教师资格证考试;2019年,她参加月嫂培训,学习产康、小儿推拿课程……冷昌红笔记本里写了许多地理、生物、中医的知识点,她说:“只要有学习的机会,我都想争取去学。”
在工地上,冷昌红每天是“独行女侠”,穿梭在钢筋水泥间,与周围“格格不入”,有时7点上塔吊,在上边一待就是16个小时。
午休,工人都赶着下班吃饭,只有她乐于待在塔吊上,“我不愿意回生活区,在塔吊上我能睡得很安稳。”那种舒展的状态,好像是晃着脚在树上休息。
驾驶室里并不安静,被机器运作的尖锐的吱吱声包围着。但在这里,没有人打扰,冷昌红可以静心看书,“我感到自由”。
塔吊司机常打趣上塔最怕手机没信号,孤独难捱。读书,也只是冷昌红打发时间的另一种选择,“我不是出口成章、满腹经纶的人。”
190米高空上的驾驶室,是她的一片自我天地,在这里她阅读,向内探索力量。
冷昌红的摘抄本里写着:“身体可以疲惫、生病乃至受伤,但精神绝不可以颓唐。”
这两年,她看得最多的书就是在塔吊上看的。她爱看女性成长主题的书,《沙漠之花》《英格兰玫瑰》等,遇上喜欢的内容她还会摘抄下来。
她最近在翻看《小妇人》,最喜欢马奇家二女儿乔,“她很独立,有自己的思想。”
“女人也有自己的志向,一样可以做出成就。”冷昌红不满足现状,“我不甘心,我想改变,我向往更好的生活。”
不少塔吊女司机在社交平台上分享生活,展示精心布置的驾驶室。冷昌红只是准备双拖鞋换穿,捡几张被单做遮光帘,再把玻璃擦得透亮。
“没必要。”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永远属于这里。为了生存,她爬上塔吊,与危险作伴,日复一日,一步步往上爬。但终有一天,为了生活,她终将回到地面,奔赴更稳定美好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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